关于Cancer
【Cancer（巨蟹座）】
受访者：Hydra（长蛇座）
“嗨，我是Hydra，过去是一个普通的陆地生物。
“Cancer？是我的老朋友，可以这么说吧。要揭他老底我很擅长，不过你们能保证他不找我麻烦吗？
“才没有在开玩笑。你们以为他很和善？黄道图书馆没有正常人。
“好了，继续说Cancer的事情。你们知道赫拉人造生物实验室 吗？是某位女神用来制造自己夺权的军队的地方。至少我们都是这么说的。Cancer只说那是一个普通的实验室而已。普通的实验室会做活体制造实验吗？怎么想都是对大自然的不敬，对于我等陆地生物的蔑视啊。不过他就是在这个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这就是他的'普通'，理所当然。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十几岁？按照比例折算的话。当然我的实际年龄比他略大一些，比诸位的年龄加起来大了好几倍。呵，不要小看现存的第一大星座。
“十几岁的人净干一些很迷幻的事情，人类也是，神话生物也是。不然在座各位也不用如临大敌一样地穿好护甲过来采访了——放心吧，我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怎么说都已经进过了托勒密转换器，脱胎换骨了。你看，我曾经的头也变成了头发上象征性的造型。脱离中二期就是这样。
“过去我曾是九头蛇。啧，自己来这么说好羞耻……不过不谦虚地说，当时我的确靠着自己的能力过得很滋润。能打败我的人还在路上，那人是谁你们也知道。所以当时对于空降到我家的Cancer，我原本打算当作晚餐吃了。
“不过人造生物的确很强…我说啊，黄道的那十二个人，在人类中人气很高吧？人类普遍是怎么看待Cancer的？柔弱无害是吧。我也偶尔会上G✨gle去看看我发小的风评的。但是我都笑了，他的本体是某种螃蟹，这种生物除了美味多汁有营养，更显眼的不是坚硬的壳和硕大的蟹螯么？给他制造了这样的身体，那位女神能希望他岁月静好吗？
“你可以说他用这些东西来自我防御。嗯，这家伙的确有点自我保护过度。这个有机会再说。总之他没能变成我的晚餐，是因为他一挥手就差点把我的七个头都剪下来。后来要不是他坚持解释了三天三夜，我真不会相信他是某位神明派来帮助我的。
“也有人管我叫神话生物，但是我跟神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世世代代都是九头蛇，生活在浅滩的洞穴中，所以我宁愿叫自己陆地生物。这些放在现在来说其实都没什么意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和Cancer他们不一样，我生活在一个很庸俗的维度，以吃好喝足好作为人生的最高追求，对于所谓“命运的召唤”全然没有感知。然而Cancer就是感知到了，像是被透露了剧本一样，上来就告诉我“未来某年某月某日几时几分几秒有一个什么人要过来杀你，我们现在就做好准备吧我会和你一起活下来”，我肯定觉得他又强又脑子有问题。可想而知，他又坚持解释了三天三夜。
“其实我跟他说嗯嗯嗯好好好也不是信他或者答应他什么的，首先我单纯地受不了24乘3个小时有个小孩在你耳边叨叨，其次我觉得这个孩子这么傻也不可能是坏人，最后我也实在打不过他也赶不走他，就把他留在我家了。
“神话生物不用吃喝真是个好设定，我由衷感谢。这使得Cancer非常好养活。我逐渐习惯了家里有个白色的小孩子，自己乖乖在角落呆着，只是偶尔很担心地看你一眼。不过现在想想，好像那时候Cancer就宅得厉害了。比我冬眠的时候呆在洞穴里的时间还多。我听说他前几天接受采访，被问到最喜欢去哪里散步的时候回答了“厨房和客厅”，你听听。
“扯远了，不好意思。当时Cancer一定很担心我，因为我不思进取。有个人要来杀你了，快点准备呀，他不说话我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有一天，他问我怕不怕死。'陆地生物好像只有一次短暂的生命，结束了不会很可惜吗？' 我才知道他好像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小。
“我说我倒是没什么感觉。首先我不觉得自己会死；其次每一天都有动物葬身我腹中，如果我也回归这个生与死的循环，倒是件很公平的事情；最后我每一天都过得平庸且充实，像我的祖祖辈辈一样，如果我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Cancer听了说什么？他问他能不能希望我活下去。我说随他便。怎么说呢，我第一次感觉我活着好像是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一样。承担他人的期待是挺有负担的，但是我不讨厌这种负担，毕竟我此前的人生都活得轻飘飘的。
“后来我冬眠了一次。冬眠醒来，我和Cancer相处也差不多半年多了。一觉醒来，他长大了不少，从小孩子变成了青年，看起来几乎和我差不多大了。
“他一看到我睁开眼睛，就问我要不要喝汤。对，他拿这个冬天去磨练厨艺了，从我洞穴凄惨的状况看，期间肯定是遭遇了惨痛的失败，不过成果已经很不错了。
“人造生物不吃不喝，他平时一看到我吃的生肉就默默转过脸。但现在他像我一样饮食起居，我觉得他还是有点想变成'完整'的存在的。
“这个我也没办法说太多……制造太完整的生物就会有背叛的风险。我猜那个女神是这么想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Cancer都很纯粹，却不完整。
“我说的纯粹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赞美吧，他的确本性不坏。我的意思是指他对创造他的女神那种无条件的忠诚，是那种令人恐怖的纯粹，没有任何杂质。
“他不能成为完整的人，就是缺了这一点私心在。如果那个女神让他去死，他绝不会犹豫。
“有时候我感觉他并不惜命。
“但事实是，为了人造生物的持久利用性，他们的基因里的求生欲望比谁都强烈。制造一个生物的成本太高了，只有让他们长久地活着才能提高性价比。所以他死不了，死不成。一边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轻，一边为了合理化自己活着这件事而拼命地自我催眠。所以之后才…………
“我说到哪里了。'完整'的存在。这么一说是还挺有模有样的。我有和你说过他很珍惜自己那些'家人'吗？他有一张画像。我觉得那大概也都是那个实验室里被制造出来的东西。有蝎子，孔雀，龙什么的生物，穿得都很夸张……Cancer说那就是他的家人，我说这不是没有一只是螃蟹吗，他露出了'原来螃蟹的家人必须是螃蟹吗'的表情。
“他说做完这个任务就可以回家了。在家里他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他指给我看是哪一个。好像就是现在和他住在一起的那个人吧？如果说错了，不好意思，我不太认脸。
“总而言之，本来一切都可以很正常地进展下去。
“又过了一年冬天，我蜕了次皮，第九个头终于长了出来。不要觉得九个头很帅很厉害怎么样的，其实超级麻烦。首先食量大了，其次他们的话都很多。嗯，他们没有完整的脑子，但是却会按照本能在我脑海里说话，害我经常做蠢事。
“食量大了真的很麻烦，我原本靠着Cancer做的药草和小动物的什么食物能支撑下来的身体，后来也越来越衰弱。渐渐就到了我不得不到附近寻找更大的猎物的程度。
“用现在的话来说，浅滩那一块的生态对于古生物来说超级友好，非常热闹，基本什么生物都有，偶尔还能看到别的地方过来度假的其他的九头蛇。所以本来完全没有必要为食物发愁，我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当我苏醒过来恢复元气后踏出洞穴，冰雪还没完全融化，树木已经开始复苏，却什么动物也没看到。这挺奇怪的，也不应该。不过我没想太多，就当他们像Cancer一样偷懒在家，于是没有办法，只能吃点树枝什么的充饥，但你知道九头蛇的身体靠这个维持不下去。
“在我难以动弹的时候，Cancer很担心我，经常一整天都在外面寻找食物，也经常一无所获。有一天他回家的时候，表情特别失落，我问他，他说看到了人类。
“人类把镇子建到浅滩上来了。
“这似乎也解释了那么多鸟兽的失踪。成批的鸟兽被抓走，不是被驯化，就是被人类折磨着吃掉。他们过于贪婪，什么都没留下，那个冬天里醒着的肉食动物，不是被吃了就是饿死了，或者去到了别的地方。
“只剩下我和Cancer。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命运的指令是我留在这个地方，等着被未来某个人杀死。
“再继续下去，不等那个人来，我自己就要饿死了。我看人类的目光像看食物，Cancer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而我也注意到他对于这种低等生物具有非常不合时宜的愚蠢移情。
“有的神话说人类是神按照自己的样子制作的。Cancer对于人类有着一种奇怪的认可感，尤其是对于人类女性，我觉得他一定从她们的五官中看到那位女神的影子。实际上，他自己维持人类形态的样子远比维持本体的时间长，我觉得他可能认为人类也是可沟通的什么什么的。
“所以在我第一千次在他耳边说让我们抓个人类吃吃的时候，他让我吃了他。
“我的确有被吓到。他说他的手臂可以再生几次，让我先吃了，他再想想办法。他说为了让我活下来什么都能做，而我的第九个头突然说不知道这是友情，还是仅仅只为了他能回家。
“我不否认我很残忍，毕竟是肉食动物。但是要吃掉我的朋友，哪怕只是身体的一部分也还是太超过了。我当时没有听那个头说话，我当时还能坚持自己的判断。可是有一天晚上醒过来，我闻到了口腔里奇异的刺激气味。我的第九个头在我熟睡的时候叫醒了Cancer，现在他的嘴里，也就是我的嘴里，叼着Cancer的一条手臂。
“人造生物没有真正的血液，自然也没有真正的可食用的肌肉。Cancer流血很多，整个洞穴都充满了那种来自实验室的气味。他捂着断口走过来，看到了地上嚼得稀烂又被吐出来的手臂，愣住了。
“我们都很久没有说话。
“我觉得当时我们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我隐隐约约知道了我接下来的路是什么，他肯定也更明确地感受到了命运的启示。要说的话，感觉还挺绝望的，那是无论如何无法逆转的东西，尽管我们为了反抗露出了这样的丑态。过了一会儿，Cancer说了句对不起。声音很轻。他可能是第一个被吃还要说对不起的傻瓜。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里渴得要命。
“后来我的食物就变成了人。
“我第一次把那个肉块拖回家的时候他真的差点要吐了。但对我而言，这只是肉块，和以往的食物没有任何差别， 味道还要难吃一点。Cancer没有看我，只是对着洞穴的角落，抓着再生中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对他说了不太好的话。我是真心想让他离开。和我待在一起，看着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崩溃。不如忘掉女神的任务，反正我没有他也会活得好好的。他没有如我所愿。
“当我吃掉第一个人的时候，他肯定就恨不得我死去。可是即使如此，他仍然做了种种让我活下去的努力。为什么？我越来越不能理解他看向我的目光了。我不明白，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对他而言，我是否只是他回家的筹码？所谓'朋友'甚至'家人'这种关系，或许只是陆地生物的幻想？八个头吐着信子在我脑中窃窃私语，我再也不能忍受这种声音了。如果你一开始没有自私地干涉别人的命运，我就不会这么痛苦。在狂乱之中，我把所有话对他一股脑倾倒了出来。
“他也被我吓到了，好像比看到我吃人受到的冲击更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那天晚上，他拿着平时狩猎用的刀捅穿了自己，那个伤口在第二天以一种很难看的方式愈合。
“后来我们照样一同吃穿起居。我说过了，人造生物有着求生的本能。我不知道他怎么说服自己的，但是他肯定把吃人这件事成功合理化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对我笑，只不过那是种很空洞的表情。他的眼睛上锁了，任何星星都落不进去。
“我……我自己也像死而复生。
“后来那个男人来了。对啦，就是Hercules（武仙座），天呐，我从没想过他也能出来拯救这么沉重的气氛。
“之后的事情记录里也有。我也是他那十二件功绩之一。吃人的九头蛇，真是讽刺。他杀了Cancer，却没有实质上地杀死我，只是无比精准地砍掉了我的其他的脑袋，就留下了这一个。
“感觉…？我原本以为，如果因为我而害死Cancer，我会很难过的，但那个瞬间我只觉得高兴，为他的解脱而感到高兴。当然，也有难过。大概是很庸俗的情感，说不清楚。
“你知道吗？在我对Cancer大吼大叫的那天晚上过后，我隐隐约约地知道他回不去了，所以不如死去才是解脱。至于理由…是人类哦。
“在我很小的时候，统治大地的是神族，人类的地位甚至还在古生物之下。你们知道为什么神族看上去和人类配件差不多，却能保持统治地位吗？那是因为他们有着源源不断的神能。这点不是推测，是我们陆地生物代代相传的信息。然而，我却在漫长的寿命中见证了神由于自己的傲慢导致的式微和人类不断的崛起。在我看到「潘」的那一刻便更加确信，神能即将枯竭。
”我不是很清楚如果那一天到来，神会做些什么。可我很清楚，神能已经无力打开奥林匹斯到人间的通道了。Cancer不仅回不去，还有可能被枯竭的神能拖累而死。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孩子抛下不管，很残酷吧？
“好——以上就是我和Cancer的故事。我之后怎么样？呃…我之后就很倒霉，遇到了倒霉乌鸦和一个倒霉杯子，过上了风餐露宿的流浪生活，最后被糊里糊涂丢进了托勒密转换器，变成星座得以活到今天。好了，结束——
”你们事情真的很多啊。算了，我也没有生气。要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是半文盲哦，可能词不达意。
“我觉得他好在比较脾气很好，比较低调，莫名其妙地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自洽的世界观，我还挺喜欢的。另外可能是求生本能吧，比较坚强。做饭也好吃。坏就坏在他情绪不稳定，不知道他会因为什么就很高兴或者很难过，我看着都累。而且这家伙看着很老实，其实心情好起来会捉弄你，比较难搞。还有就是比较不爱出门，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